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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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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岡書屋毗鄰折寺中學,是當地最大的綜合性購書場所,它不僅發行英雄周刊,周邊相關物品,游戲集合都可在此找到。學生下課後總會三三兩兩往這裏走,尤其是綠谷出久,但凡是市面上發行的英雄刊物,他全搜集個遍,對他來說偶爾能淘到古早英雄角色集的靜岡書屋,就是天堂。

他雙手攥緊背包帶,在書屋門口局促地交換步伐,跟等待紅綠燈變色時的無意識動作很像。

今天發行的是《No.1英雄歐魯邁特追蹤特刊》,這本刊物的核心內容非常簡單,就是一個月內歐魯邁特參加了哪些英雄活動,精華之處則是活動下方的點評,關於歐魯邁特如何安撫群眾,以及將損失控制在最低。

歐魯邁特是少有能以一己之力撐起刊物的英雄,他的英雄活動數量與質量遠在尋常人之上,將第二名甩開了一大截。

綠谷在排隊,刊物是下午四點開始發行,學校四點放學,雖然出校門後就一溜煙兒跑到書店,他前面還是有其他瘋狂的英雄宅。

他雙手抱在一起激情碎碎念:“啊這期主打的A刊應該是上上周解決的[東京爆炸怪人]事件吧,按照論壇中的統計,歐魯邁特在半個小時內一共拆除了100多枚炸彈,最後一擊底特律沖擊也掀起上升氣流迫使雨雲聚集……”

太宰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,好像在欣賞他周身由文字組成的異空間,末了他感嘆說:“真是了不起的能力啊,綠谷君。”

綠谷如夢初醒地一擡頭:“啊!”對上太宰治的壞笑,他尷尬地點手指,“不好意思啊,一不小心太過沈溺於自己的世界中了。”他說,“太宰同學不是說要買文學刊物嗎?已經買好了?”

太宰治揚了揚右手的《文藝覆刊》:“已經買到了,還被店長結結實實地罵了一通,說如果不是我要看的話,他們都不會進這種書,嘛,也是,相較於英雄周刊英雄小說,文學刊物的訂閱人數實在是太少了。”

綠谷驚訝道:“哎,但是店面的所有人不是太宰同學嗎?”定一本刊物都會被罵,這與他想象中資本家的世界完全不同。

“沒有啊,說到底店鋪也只是上世代的遺物,只起到周轉資金之用。”太宰治說,“以綠谷君對我的了解,我像是會置辦產業的人嗎?我只負責每年從收入中支取微薄的保障金還掉欠餘的賒賬而已,其他一概不管。”

綠谷扭頭,眼睛變成了“= =”:太宰同學對自己的認知還真清楚,首次得知靜岡書屋屬於他時,即便是綠谷都吃了一驚,倒不是說他身上毫無有錢人的氣質,事實上太宰一看就是高等受教育家庭出來的小少爺,但他身上有股舊時代華族的落拓氣。

比起掙錢,他更擅長的應該是花錢,金錢如流水般從他的指縫中傾瀉而出,散盡家財艱難度日,到最後只能靠賒賬與女性的補助才得以為生。

太宰治合該就是這種人。

……

半個小時後,綠谷出久拿到英雄周刊,半透明的自動門打開以後,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出去說:“久等了,太宰同學。”

原本填滿半張臉的盈盈笑意在看清楚太宰治後卻收斂了,對方正在與陌生的成年人攀談。

在日本,搭訕是非常流行的文化,無論是男性也好女性也好,只要足夠優秀——或者說外表足夠俊麗都會有人搭訕。

太宰的外表無疑相當出眾,即便是社會女性都對他相當青睞。

[但男性,這還是頭一回。]

抱著解圍中心他走路速度越發快了,只可惜走近後卻聽見兩人相談甚歡。

“哎,明田先生也是文學愛好者嗎?”

“誒,可以這麽說,除了《文藝覆刊》以外我還訂閱了多種雜志,不過就文學本身的性質而言,還是幾百年前的作品比較出眾,這個時代已經很少產出像樣的文學作品了,有的與其說是作品,不如說是垃圾蛀蟲一樣的腐壞生物。”

“啊,真是相當有見地的說法。”

[什麽情況?書友交流會?]綠谷放慢了腳步。

“啊,綠谷君,書買到了嗎?”他輕松地轉過身,“這位是明田先生,在等你的過程中遇見的書友,一個還算有趣的人。”

[還算有趣……這是什麽形容?]

[糟糕了,旁邊的社會人會不會覺得不禮貌?]

明田優二笑說:“還算有趣的人,已經是非常高的評價了,太宰君。”他說,“我簡直受寵若驚。”他不僅是嘴上謙虛,心中也是這麽想的,明田優二眼睛一眨一眨,就像是垂拱夜幕中閃爍的繁星。這異常的表現讓綠谷心中騰升出警惕,他幾乎是把“絕非善類”的標簽打在明田優二的面門上,迫不及待想要將太宰治拉走。

就外表來看,明田優二和善到了溫順的地步,他留有一頭亞麻色的半長發,在發尾地步紮了一個小揪揪,衣服的布料柔軟而飄逸,光是看他就有股森林草木的氣息撲面而來,他自稱是名半吊子的藝術家,文學愛好者是他的第一職業,而制作標本的藝術家才是副業。

綠谷:“聽明田先生的口音不像本地人,是從東京來的嗎?”

明田優二:“是,我今天早上才到靜岡。”他頓了一下,“聽說這裏是做生態保護較好的寧靜城市,有些在整個日本都少見的昆蟲將靜岡當作繁衍地,眼下快要到昆蟲交、配的時間,我想來碰碰運氣,看能不能遇見他們。”

綠谷口稱祝你旅途愉快,就迫不及待和太宰治走了。

……

“哼哼哼~”

“哼哼哼哼哼~”

太宰治的心情很不錯,邊走邊哼唱著古怪的小調。他們已經走到了居民區,兩排一戶建夾道,街上靜悄悄的,除了他們倆看不見人的影子。

綠谷出久並不擅長幹涉他人的想法,但看著前方已經走出華爾茲調的太宰治,躊躇許久他還是開口了:“剛才那人,太宰同學覺得很有趣嗎?”

太宰治笑說:“姑且算是一般有趣吧。”下一句話說得十分意味深長,“畢竟他的謊言編織的姑且算是天衣無縫,要不是自作主張地加上那句,就算是我也聽不出來。”

[謊言?天衣無縫?]

“綠谷君知道他的破綻在哪裏嗎?”

[不,完全不知道]

“是天氣哦。”太宰也不為難他,自問自答到得揭穿了謎底,他相當喜歡這樣的說話方式帶著股哈姆雷特似的戲劇腔調,“如果是今天才從東京來的話,他的衣服和鞋子絕對不可能是幹爽的,天氣預報有說哦,因為氣流原因,從三天前開始東京就沒有放晴過了,尤其是今天早上,可是難得一見的暴雨天。”

“至於到旅社再換衣服也絕對不可能。”他指指自己的鼻子,“我的鼻子非常靈敏,他衣服的下擺粘到了商業街咖喱店的醬料,那家店開放時間特殊,下午一點前絕對會關門,而旅社辦理入住的時間是下午兩點。”

“他一定在靜岡呆了相當長一段時間,長到都不會在意東京的天氣預報。”

[餵餵餵,這種推理欄目]

[我們倆的畫風完全不一樣吧?]

[而且為什麽你會關註東京的天氣啊!]

綠谷也陷入沈思:”那他為什麽要說一個完全沒有意義的謊言?哪天從東京來根本就沒關系吧?”

太宰說:“不,關系很大哦。”他看了綠谷一眼,那眼神怎麽說?睿智也好、通透也好,綠谷出久相信憑借剛才的一個照面,他已經拼湊出了全部的事實真相,而能讓太宰治提起些微的興趣,一定不是什麽正常的事件。

他凝神屏息,等待太宰治揭曉最終答案,哪曉得他帥不過三秒,又像是瀉了氣的皮球一樣,變成了扭動海藻似的Q版表情。

“這麽簡單的問題就不要問我了,綠谷君。”他隨風晃動自己的四肢,“好好想想吧,多關註下最近的新聞,很快就能得到答案。”

[怎麽這樣!]

……

太宰的住所還要遠些,是靜岡市少有的高檔公寓樓,進門前他在一樓的信箱中順手拿信件。

那真是一大坨信件,連信箱都給塞得滿滿當當,開箱口的瞬間,信件如雪花一般嘩啦啦地從小口噴湧出來,他手忙腳亂收拾了好一會兒才把滿捧信件都塞進書包裏。

回家後拆開第一封,讀者的名字叫做“神愛世人”,即便是娟秀的字跡中都流露出一股悲天憫人的氣息,在文章開始刊載的三年間,這名讀者給他寫了無數封信件。

“焉島眾二(註)先生敬上,近日拜讀了先生於《文學覆刊》中連載的作品,深受觸動,生命的本質莫約就同先生所說,死乃是生的延續,是生命日常線上一部分,只有體會觀摩了諸多死亡,人生才能變得完整……”

“以往我曾堅信,愛與恨一樣,是構成人生整體最重要的部分,誠然一個人如若在漫長的人生中沒有憎恨與被憎恨,他的人生便是索然無味的,但如果一個人從未感受到愛,他的人生則可悲到了連鷓鴣都要落淚的地步。”

“我雖不想承認,但我的人生中不存在也覺到不到絲毫鮮活的愛意,令人悲傷的事,我已用各種方法尋求過真實的愛,結果卻一無所獲。”

“我才明白,莫約只有在靜謐的死亡下,愛才能給我真切存在的實感。”

[身體:太宰治]

[同步率:81%]

作者有話要說: 註:焉島眾二是歷史上太宰曾用過的筆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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